王志安先生的著作《马家窑纹饰研究》付梓之际，他约我为其作《序》。我与志安先生相识，缘于他曾经应邀在上海金城文物艺术学院讲课，而我是上海金城文物艺术学院院长。我和志安先生同年，我们彼此的共同语言很多。

志安先生是著名书法家、画家、收藏家，他又对历史文物颇多研究，尤其在新石器时代甘肃马家窑文化彩陶研究方面最为突出。《解读马家窑文化》一书就集中反映了志安先生多年来在马家窑文化研究方面的科研成果，其中尤其是关于马家窑文化彩陶纹饰的研究。

彩陶是古代世界非常重要的物质文化，已经考古发现的中国彩陶可以早至新石器时代中期的甘肃大地湾文化、陕西老关台文化，其下限到新石器时代末期或金石并用时期的辛店文化、沙井文化等。我们注意到西北地区，特别是甘肃，是中国彩陶发现最多、彩陶流行时间最长的地区之一。而在甘肃的彩陶中，就考古发现数量之多、内容之丰富、纹饰之多样、艺术之精美，马家窑文化彩陶又是最为突出的，它是中国彩陶中的一支奇葩，也在世界彩陶发展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

马家窑文化彩陶以其内涵丰富、繁缛、既写实又神秘的图案纹饰在中国乃至世界彩陶文化中别具特色。其彩陶纹饰，可以视为“绘画”的“文字”，它是比“文字”更为古老、更为形象的“历史文献”，它们是探索中华文明起源之“形而上”领域的最为重要的“物化载体”之一。马家窑文化彩陶纹饰的重要性，早已倍受学术界关注，不少学者对其进行了长期的研究，已经有不少关于这方面研究的论文发表、专著出版。毋庸讳言，由于马家窑文化时代距今的久远，其彩陶纹饰内涵的复杂，形成彩陶纹饰历史背景资料的匮乏，给彩陶纹饰的解读造成极大难度，以致形成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学术纷争的现实局面。王志安先生的《马家窑纹饰研究》是上述众多马家窑文化彩陶研究中的一部颇具学术特色的专著。

《马家窑纹饰研究》一书内容十分丰富，我认为作者探索马家窑文化的彩陶纹饰历史文化内涵是其主要内容之一。马家窑文化彩陶纹饰内容十分丰富，《马家窑纹饰研究》一书中的马家窑文化彩陶纹饰，涉及史前社会生活的诸多方面，如“蛙纹饰”、“龙纹饰”、“鸟纹饰”、“鱼纹”、“蝌蚪纹”等动物纹，“桃形纹”、“草叶纹”等植物纹，“水波纹”、“漩涡纹”、“螺旋纹”等与“水”相关的纹饰，“同心圆纹”、“圆圈纹”等与“太阳”相关的纹饰，此外还有“贝纹”、“八角纹饰”、“卍纹饰”、“先民播种图”、“锯齿纹”等纹饰。志安先生通过对马家窑文化彩陶纹饰的全面梳理，采用多学科结合研究方法，提出了不少以往学术界很少涉及的方面，颇多新意。

如：志安先生认为马家窑文化彩陶纹饰与当时先民的社会生产、生活密切相关。他通过对马家窑文化彩陶纹饰中的“先民播种图”、“水纹饰”、“蛙纹饰”、“龙纹饰”等纹饰的研究、分析、辨识，确认上述纹饰的主题，并进一步指出其内在有机联系。“先民播种图”纹饰反映了马家窑文化人们的生产状态，进一步佐证了原始旱地农业应该是马家窑文化的主要生产。对于马家窑文化分布所在地的甘肃地区主要生产——旱地农业来说，“水”是至关重要的，“水”是农业命脉。马家窑文化彩陶纹饰中的“蛙”纹饰，应该是与“水”密切相关，如果可以推测马家窑文化彩陶纹饰的“蛙”是“水神”的话，那么“蛙神”就是“管理”水的神灵，也就是那时马家窑文化区域的农业“保护神”。志安先生由此出发，又把马家窑文化彩陶纹饰中的“多足蛙纹”，认定为马家窑文化中的“龙”纹饰，这是很有见地的。龙是管理“水”的，“龙”对水的管理，主要是“呼风唤雨”，也就是为农业“求雨”的。商代甲骨文中多有这方面资料。因此“龙”成为“以农立国”的华夏文化之“图腾”。马家窑文化有可能先是把“蛙”作为“水神”，其后又发展为以“多足蛙”——即“龙图腾”。

再如：志安先生关于马家窑文化彩陶纹饰中“卍”字纹、“鸟”纹、“太阳”纹的系统研究，揭示了“太阳”崇拜；关于“卍”字纹、“太阳鸟”纹与“贝纹”的系统研究，揭示了华夏文化的核心哲学思想——“阴阳”理念的历史变化，生殖崇拜的反映。

志安先生通过对马家窑文化彩陶纹饰中的“八角纹”研究，对考古发现的“八角纹”资料进行整理，发现其时代从距今八千年到新石器时代晚期，地域上从长江中下游的江苏武进潘家塘遗址、浙江萧山跨湖桥遗址、湖南高庙遗址和岳阳钱粮湖坟山堡遗址，到山东大汶口遗址等，乃至域外的中亚土库曼格欧克尔•奥亚斯遗址等也有“八角纹”发现。据此，志安先生认为马家窑文化在自身发展历史过程中吸收了域内外文化的不同文化因素。志安先生的这些观点，是很有见地的。通过考古学对比研究，马家窑文化中的一些陶器器形也有域外文化影响。我们知道，考古发现表明，马家窑文化居民的已经把小麦作为自己重要粮食之一。而小麦的原产地应该是西亚。与此同时，马家窑文化也还对周边地区文化产生了重要影响。河西走廊乃至新疆东部地区的新石器时代晚期彩陶就直接受到马家窑文化彩陶的影响。

《马家窑纹饰研究》内容十分丰富，在马家窑文化的族属研究中，志安先生详细论证了应为古羌人的理由，并从环境科学的角度指出马家窑文化消失与气候变化直接相关。作者认为，消失以后的马家窑文化人群向甘肃以南地区转移。上述诸多论断是研究、认识马家窑文化的重要学术成果。

志安先生是甘肃临洮人，临洮的马家窑遗址是马家窑文化的命名地。他以研究、普及马家窑文化为己任，作出了十分令人钦佩的成就！《马家窑纹饰研究》就是他众多成就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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